只有一省一港口集团才叫整合吗？

近日，广东省政府办公厅印发《广东省港口布局规划（2021-2035年）》，规划发展目标是全省构建以珠三角港口集群为核心，粤东、粤西港口集群为发展极的“一核两极”发展格局。规划全文无一处提到不同港口间的整合，在一省（或直辖市）一港口集团已经成为港口整合的代名词、落地沿海及内河省份的格局下，珠三角港口群及广东省各港口看起来有点“散装”，但港口圈（ID:gangkouquan）认为，如果区域港口整合的主旨是消除同质化竞争、提升整个港口群的综合竞争力，广东省在整合难以破局的情势下，珠三角港口群在错位发展与专业竞合上走在了前列。

整合，也即并购、重组及区域一体化发展，在港口业并不鲜见，如纽约/新泽西港口整合、美国西海岸港口组建西北海港联盟、东京湾港口整合，还有今年完成的安特卫普港与泽布吕赫港合并，Eurogate与HHLA暂时搁置的合作计划。受港口企业股权构成、港口发展规模不同等因素影响，这些港口的整合模式不一，但殊途同归，都旨在协调发挥不同港口的互补性优势。

我国实现港口下放地方、政企分离后，一般由各地港口集团进行当地港口的投资建设与运营，各港口集团又多由当地国资委控股，招商港口、中远海运港口两大巨头则在诸多码头各自布局。经过一段时间发展后，区域内港口之间各自为政，同质化竞争愈发激烈、公共资源配置欠优化，整合也就成了近年来各大港口发展的关键词。2015年起，浙江省率先开启省内港口整合，江苏、辽宁、山东、福建等沿海省份纷纷成立了省级港口集团，以此为主体整合省内港口资产。目前，浙江海港集团、山东省港口集团已在历数整合后的成果，辽港集团交出了辽港股份亮相一周年的答卷，福建省港口集团初步实现一市（区）一港格局，江苏省港口集团与河北省港口集团仍在探索。但早早出台了《广东省港口资源整合方案》的广东省，至今仍未组出省级港口集团。

如果观察各省港口整合的进度表，浙江、山东以区域内枢纽宁波舟山港、青岛港为龙头，由地方国资委推动，辽宁则引入招商局集团，整合进度较快；福建有福州、厦门两大枢纽港，河北港口中华电、华能、国投等货主码头林立，股权复杂，整合之路道阻且长。而广东省的港口格局更为复杂，截至2021年底，全省港口共拥有生产性泊位2079个，其中万吨级及以上深水泊位349个，通过能力19.5亿吨，其中集装箱通过能力6804万TEU。内有深圳、广州两大枢纽港，集装箱吞吐量分别排全球第四、第五；珠海、湛江、东莞等也是货物吞吐量超亿吨的大港，强者如云。股权关系更是一张巨网，各内河及沿海港口一般由当地国资委控股，广州港集团则由广州市政府控股，深圳港有招商港口投资控股运营的深圳西部蛇口、赤湾、妈湾港，深圳国资委控股的盐田港集团参股了盐田国际 (和记港口控股)和大铲湾码头(香港现代货箱控股)。因此，《广东省港口资源整合方案》提出以广州港集团、深圳港口集团（深圳市内部整合组建）为两大主体，在深圳港口这一步便难以推进。

但整合从来只是一个过程，整合的本质是要通过市场化机制与行政手段干预相结合，达到减少乃至消除无序竞争、区域协同发展的效果。2017年，交通运输部发布《关于学习借鉴浙江经验推进区域港口一体化改革的通知》，明确要求以市场化为导向，坚持因地制宜，深化区域港口一体化改革试点。广东省各港口在市场化的潮流里摸爬滚打，没能孕育出深圳港口集团以及更高一级的广东省港口集团，却已磨合出了错位协同的发展格局。

2021年广东省全省港口完成货物吞吐量20.96亿吨，占全国港口总吞吐量的13.5%（仅次于江苏，居全国第二位），完成集装箱吞吐量7078万TEU（居全国首位）。在全省港口定位分工中，广州港是中国最大内贸枢纽港、全国四大汽车进出口业务枢纽港之一、华南最大的能源、粮食和散杂货枢纽港；深圳港是国际枢纽海港与集装箱干线港，国际班轮航线通达100多个国家和地区、300多个港口；珠海港是沿海主要港口和大宗能源原材料集散中枢；汕头港、湛江港是沿海主要港口和综合运输体系的重要枢纽；惠州港是沿海地区性重要港口和地区综合运输体系的重要枢纽；佛山港、肇庆港是内河主要港口和综合运输体系的重要枢纽，是香港及沿海主要港口的集装箱喂给港；东莞港是内贸集装箱南北干线重要运输节点……干线港、支线港、喂给港各就其位，促进了港口运营高效化与市场竞争有序化，依托丰富的内河水运形成了珠三角、粤东、粤西三大港口集群。

市场已经发挥了资源配置的导向作用，如何将这些集群勾连起来，推动沿海、内河港口的联动发展，达到资源集约化利用，是行政手段一展身手的时候。在粤港澳大湾区政策的支持下，招商局集团、平安集团联合深圳、广州海关推出的“粤港澳大湾区组合港”，广州海关、广州港集团创新推出的“湾区一港通”项目，通过共享沿海枢纽港与内河港口的代码，一次性完成申报查验手续，依托区块链、物联网等技术开展全程监管，做到枢纽港和支线港运行一体化，实现货物在湾区各码头间“全天候”水路调拨，无缝衔接江海物流，既优化了运输结构，也实现了不同港口的航线资源优势和堆场、货源地优势互补，推动港口资源要素合理分配。

在同一个港口代码下，这些“散装”兄弟穿上了一条裤子。因此，在市场化机制与行政手段都没有缺位的情况下，广东省港口另辟蹊径，走出了整合之外的最优解。或许我们也应该发问，只有一省一港口集团才是整合吗？粤港澳大湾区的组合港口通关政策不仅可以串通珠三角港口群内部，辐射粤东、粤西，与香港港相通也是应有之义，也就是说，以市场为导向，以行政手段为辅助的另类港口“整合”甚至可以跨越省级行政区划。让我们再将目光放诸长三角，“长三角港口集团”一直也是个引人遐思的话题，如果组合港一类的港口一体化政策（如沪太通关一体化）继续蓬勃发展，长三角港口之间的紧密联系将胜似在一个港口集团之下。